晨雾 33
纪安是个很好欺负的人，宋小妤一直都知道。
这段时间和纪安相处起来，越发觉得他太好欺负。
纪安右腿扭伤很严重，宋小妤每天都得帮他按摩。按摩的时候她就发现了，纪安的小腿上有一道很长的疤，是上次摔断时留下的，但脚踝处还有一道疤，看上去已经有一段时间。
纪安说是高一的时候有一次去镇上买东西，不小心被车撞了。
撞了他的那个人说自己赶时间，看上去也十分着急，纪安尽管被撞得站不起来也说自己没事，让那个人先走。
他以为自己只是挫伤软组织，但是一连瘸了很多天，到后来整个脚都肿起来，去医院检查才发现是脚踝骨折了。
因为已经过去好些天，肇事者也找不到，纪安只能在学校里通过帮人写作业赚点医药费。
那时候他住校，奶奶也不知道他的伤那么严重，只能等到后来放寒暑假了，奶奶发现他走路非常不稳，已经永远留下病根了。
“你这不叫善良，你这是蠢，蠢得离谱。”宋小妤很少骂人，但是也忍不住想要骂他。
“我知道……”纪安闭上眼，“我一直都很笨。”
宋小妤因为气愤，正在按摩的手也加重了力气，纪安疼得皱起眉头，但一言不发。
看吧，即便是付了钱的护工故意弄疼他，他也不会说什么。
宋小妤真是恨铁不成钢。
“纪安，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。”宋小妤问。
“欺负……可能也不算欺负吧。”纪安睁开眼，微微喘了气。
“说吧。”
“他们把我胳膊卸下来。”
“……”宋小妤停下手里的动作。
“又装回去了。”
宋小妤真觉得他没救了。
“那次是我的错，不怪他们。”纪安低咳两声，“他们让我不要把成绩发给家长，我头晕勾选错了，还是全部发了，他们回家都挨打了。”
宋小妤真觉得天旋地转。
在过去那么多年里，她甚至不相信世界上有这么蠢的人。这些天她和纪安越来越熟，也知道了越来越多有关纪安的奇葩事迹。
“你可真是……”
宋小妤低头，看着纪安的双腿。毫不夸张，这是一双皮包骨的双腿。每一处关节都明显凸出，细弱消瘦，皮肤苍白单薄。
难怪他说他怎么练习都站不起来。
“算了，至少你还算听话。”宋小妤摇摇头，知道他这性格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的，也不再多说了。“下午要取尿管，会很疼，你做好准备。”
纪安应了一声，“这么快就要取吗？”
“还不乐意吗？你频繁生病住院，经常插管对尿道影响太大了。”
提到这种私密问题，纪安又忍不住脸红，别过头去，“哦……”
“害羞什么，这事儿影响很大的。”宋小妤说，“稍不注意感染了能要你小命的。”
宋小妤作为一个专业护工对这些事早已见怪不怪，下午医生来之前她就备好了热帕子和纸尿裤。
纪安一开始还不好意思，支支吾吾的让宋小妤转过去，但等到医生开始动手拔时，很快又疼得喘不过气。
结束后宋小妤赶忙把热帕子搭在他小腹，按住他稍稍移动的腿。
“好疼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，已经弄完了。别乱动。”
纪安的脑袋转来转去，脸上的氧气罩都被蹭歪，宋小妤不得不一边拆纸尿裤一边按住他的氧气罩。
“再乱动我不理你了哦。”宋小妤说。
或许是被这平平无奇的话威慑到，纪安真的不再乱动，只是仰着头痛苦的闭上眼。
宋小妤无奈，快速帮他穿好纸尿裤，又应纪安的要求帮他穿上了病号裤。
“纪安？”
宋小妤处理完，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“嗯……”纪安应了一声，累得无力睁眼，歪着脑袋缓慢呼吸。
“别睡哦，你待会儿还得打一针。”
“好，我有点累……”纪安说着，悬在床边的手指突然垂落下去。
“纪安？”
宋小妤皱紧眉头。
“纪安！”
他没有回应。
宋小妤呼吸一滞，赶忙绕到床边按了铃，又急忙推推他的肩膀，“醒醒，醒醒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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